看完树犹如此,想到《牡丹亭》里一句话,“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,生者可以死,死者可以生。生而不可与死,死而不可复生者,皆非情之至也。”

 

我站在故居的断壁残垣边的时候,悲从中来,莫名想到桓温北征,见到手植的柳树已十围,慨然流泪,发出“树犹如此,人何以堪”的悲叹。我站的地方也曾有过故人,也曾有过挚友与挚爱。岁月不居,他们也终在我的岁月里消散。

 

高中尤其喜欢《项脊轩志》,翻来复去,感动于归有光质朴自然的文字和真挚的情感。不知道归有光从项脊轩瞥见窗户外,写下“庭有枇杷树,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,今已亭亭如盖矣“的时候,会不会神游,想到桓温和他的柳树;不知道白先勇在王国祥去世六年之后,写下“那是一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”的时候,有没有想到归有光和他的枇杷树;不知道我痴痴地立于断壁残垣的时候,有没有想到过白先勇和那轰然倒塌的Italian Cypress。“人生代代无穷已,江月年年望相似。”我们竟然只是重复着先人早已经历并凝练地思忖过的情感吗?文明一直在进化,但是人类的情感却“若合一契”,“后之视今,亦犹今之视昔”。

 

白先勇眼见的柏树的“天裂”何尝不是作者心中被撕裂的一道口子?当他无数次静谧地坐在那开满插花的Hidden Valley的时候,望着那排树中间空出来的一道口子的时候,他的内心该是多么的苍凉。“当时只道是寻常。”没想到17岁在台南大学求学的最平常的日子,却成为后来再也无法企及的奢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