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完《倾城之恋》莫名想起了《受戒》。于是把《受戒》翻出来重温。以为两篇文章描述了截然不同的爱情:揭开华美的遮羞绸缎,丑恶的蠹虫层层叠叠。

作为张爱玲几乎唯一的有圆满结局的小说,文章整篇仍是散发着苍凉,仿佛刚从死寂的秋水中捞出,滴滴答答落下泪珠,范柳原和白流苏在一起的家常的生活,根本不是内心的选择。其中爱情,恐无中生有。

汪曾祺的文字淡得像白描的水墨画,小说场景也是理想的小国寡民式的社会。汪曾祺写寺庙、僧侣,褪去了庄重威严,“和尚娶老婆,吃肉,打牌”,充满世俗的气息;而写世俗,却充盈着诗意。初读汪曾祺的小说,以为“汪味小说”情节波澜不惊、结局诗意美好,充

满理想化。再读时蓦然发现《受戒》处处都是情节的冲突:题目是受戒,脱离红尘,文章却着重描摹薄雾式的若隐若现的爱情。

小英子忽然把浆放下,走到船尾,趴在明子的耳朵旁,小声地说:

“我给你当老婆,你要不要?”

明子眼睛鼓得大大的。

“你说话呀!”

明子说:“嗯。

“什么叫‘嗯’呀,要不要,要不要?”

明子大声地说:“要——!

这是受戒与破戒的冲突。流苏与柳原“倾城”而恋,明子和小英子“倾庙”而恋。而明海能不能做方丈,这不是明海和小英子能决定的。明子和小英子能结为连理吗?

“或许明天可以,或许永远不行。”

第三遍读受戒,我才发现这个唯美、诗意、哀而不而不悲的小小的悲剧的意味。但我始终向往这种单纯与简单。